月季花下的约定

我的故乡在那高山环绕的乡下，那里有我童年的梦想，时常想回到那片梦想的地方，寻找那月季花下的约定，探问梧桐里的春天。 那时有个邻家女孩叫小雪，小我两岁，可爱的小圆脸上一双含笑的小眼睛。她特喜欢来我家，因为我家里种着很多月季，她最喜欢蹲在花前，看着那份美丽，即使没有花，看到油绿的叶子，看到我为月季浇水松土，她也会笑的好开心。有时候我使坏，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让小雪进我的院子，她就使劲的敲门，甚至于哭泣，我见坏事了，就哄她，我说叫我一声天哥，我就让你进来。因为我喜欢她甜甜的小声音，如同天籁，如同盛开最美的月季。她就大声的叫，天哥天哥天哥，我是家中最小的，有人叫哥了，就觉得自己威风了。 小雪喜欢跟我玩，但我是个跑得兔子似的，又很贪的，所以每每跟着就不见了我，只有妈妈大声的喊，阿天，吃饭了……肚子饿了，我才会从孩子群中跑回来，这时小雪也拿着家里的小碗来了，她要跟我一起吃饭，她妈也没法，多次跟我妈说这孩子送你吧，给你养得了。妈说，你就一个女儿，那么可爱你啥得吗，这可是你的心肝，我要了，你不……其实我很喜欢小雪，因为妈老想要个女儿，可连生三个全是儿子，她就不得不泄气了，有小雪常在，她也就当作是自己的女儿。 每到夏天，山花烂漫，鸟儿们养育下了一窝又一窝的小鸟儿，鸟语花香，几多惊喜近在眼前。晨间，骑着家养的老黄牛进山去放，好多次小雪非要跟着我，她也要去那白云飘飘的地方，她也想坐在牛背上，唱歌听泉声捉飞舞的采蝶，可好多次，我把她抱上牛背，妈就看到了，妈说，你要是摔到她，你就别回这个家。有时我生气，妈咋爱她比爱我还多一点呢，为什么怕她摔而不怕我哩？最终还是放下小雪，跟着其它牧童进山去。时常小雪在家门前盼着我回来，她喜欢我采撷的野花，喜欢听我讲山里的故事，在她面前我很伟大，我说我曾经独自战胜了一头野猪，差一点就擒到手了，我曾经碰到一个三只脚的鬼，小朋友们都吓跑了，只有我大棒一挥吓跑了鬼，救了他们。小雪对我深信，她从来不反驳我，从来都是仰望我，把我看到是最最高大的英雄。但小雪不喜欢我捉小鸟，有几次偷偷的养小鸟，给她发现了，她就不叫我哥哥了，哭着找妈妈，我妈一听又弄哭了小妹，二话不说，拿竹条就打，我只能去找回那鸟窝将小鸟放回去，嘴里恶狠狠的说，小雪，再也不理你了。 可是，我不理小雪，她坚决不上学，就算我去了学校，妈妈找来了，还是快回家拉小妹上学！敢反抗吗？不能，妈说不给饭吃就不给，不让进屋就不让，所以只能乖乖的回家，牵着小妹，拿出妈给的几块糖，逗着她乐。当然我也收获丰厚，小雪她妈常给我零钱，不像我妈那吝啬，买个作业本都要说几次才给，就更别说吃零食了。 家与学校有一条小河，河上的小桥是两条大石板，宽只有六十厘米上下，窄窄的河道，清清的溪流，狡猾的小鱼，彩色的鹅卵石，对于我这个喜欢戏水好摸鱼的孩子来说，记忆特深刻。还有更为怀想的往事，春夏时间，雨水非常的多，河道小，来不及排水，因而雨天，水就要淹没小桥。小雪非常的害怕，不敢过桥，她想着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就就就……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她不肯过了，就知道要我背的，但我是有条件的，每背一次至少要叫十次以上的哥哥，直到听到肚子里感觉到甜为止。小雪很轻，就像细语呢喃的燕子，小雪很乖，就如同驯服多年的兔子，背上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责任。 童年，总是充满着美丽的回忆，无忧无虑的日子，再回守却已经年。十二岁那年，远去深圳打工的爸爸回来，把家里值钱的都卖了，要举家搬到深圳去。去城里生活有多少人在向往，可我不想去，我恋着这山乡的美丽，我恋着那么多的同窗好友，还有可爱的小雪。可爸爸说，你看到我们村有人上大学吗，你想考上大学，为家里争口气吗，想你你跟我走，不想你就一个人在家里读书。 小雪哭了，哭的好伤心，似乎她已感觉到这一次的分别将会很久很久。我说雪，你该学会自己过河，自己去面对难题，哥哥走了，会常常想到你，会常常回来看你，但一定要乖好好读书，我在深圳等你。我们一起躲在屋后的小山上哭，我把家里最爱的月季托付给她，要她帮我好好照看，我说我在城里还会种月季，种好多好多，只要你呆在月季下跟我说话我就听得到了，看到月季就看到了你，你是花中最美的仙子。小雪把脖子上挂的桃核给我，她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拿着吧，有一天想家了，就拿出来。我让她把桃核挂在我脖子上，我说会一直戴着，这是最美的饰品。 走了，去一个未曾见识的远方，临走，我突然对妈说连小雪也带上吧，你不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吗？妈说，那小雪她妈呢，她的女儿自有她会疼，走吧！其实我曾经答应过小雪，等我有足够的力气，我要把她背出那插入云端的高山，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但我感觉到自己失约了，走了，会有人欺负她吗？河水涨了，谁来背她走过石板桥呢？当她哭泣的时候，又谁在安慰她？ 小雪没有送我，我感到很吃惊，她妈说睡得正香哩，我也就没有惊醒她，睡吧，只要你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坐拖拉机到镇里转车，我有数百次的回头，多希望青梅竹马的小雪能出现在眼前，能挥一挥手，就算一次也心满意足。镇里有个小站车，我们刚下了车，就发挥有个穿红上衣的女孩，多么像小雪，仔细一看，真的是小雪，她身边放着一个包。爸也看到了，他说雪儿是怎么了，跑这来做什么？爸过去问她，她说要跟我一起走，去那个很远的地方。我在一旁插话，说爸小雪要去就让她去吧，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爸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这是这一生中他唯一的一次动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狠心。后来才明天，小雪是别人的女儿，带走了是拐骗，再喜欢也不能让她跟着。 我不知道小雪如何回家的，只是自那一次分开已十多年了，再也没有见过一面。或许她不曾知晓，有多少个夜晚我在想她，或许你不会想到，那颗桃核在我脖子上一挂就是十年，多次城里人说我俗，戴个桃核，但我就俗，那是我思念的所在，那里珍藏着我童年所有美好的记忆。是的，思想变了，衣服也一直换，就是这个桃核不会换，也不会丢，它就像一把锁，锁住我的情感，一锁竟是十来年！ 小雪，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你可曾在分别后想起过我，你是不是也在那绵长寂寞的夜会偷偷的想到那个背你过河的小男孩，你是否会猜测，他在城市看着美丽的月亮，就联想到星光下的你。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却是一分深深的思念，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无法改变对你的认识。 那一天，在一家本地的叫约好网的网站上认识一个人，她也叫小雪，我在想她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幸好，她用很低的价格购买了我的一条紫水晶，原本我是不可能送去的，因为我已经吃很大的亏了，但她叫小雪，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我决定亲自送到她的手中。 打通雪的电话，那个声音特别的亲切，我说，小雪，你叫我一声哥哥我送你一件漂亮的礼物，她真的叫我一声天哥。这让我回味到从前，小雪需要我的东西时，我总喜欢她叫我天哥，那么甜美的雪会不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 见面是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浩月当空，华光初照，我们约在肯德基门前，我坐公交先到了，企盼着能早点见到小雪。她来了，怀里抱着本书，我几近跑着过去，问你就是小雪吗？她说是的，我怔着了。眼前的这个美人，多像我童年的多情玩伴，束着的秀发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可爱，一颦一笑，犹如活在梦里头，一时间竟至失语了。 她看着我的桃核，问这是你的吗？很多年以前我也曾有一颗，但后来弄丢了，一直找也没有找到。我说真的吗，很多年以前我捡到一颗桃核挂件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到今天还挂着……她笑了，艳若桃花，她说是不是你捡了我的，现在还给我？ 突然之间，我皱起眉头说你是姓张，对吗？ 她感动好奇怪，说你怎么知道？ 我兴奋起来，接着说：单名一个字叫玥。 她咪起小眼睛，说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了？ 真的是小雪，梦里寻芳千百度，今朝终到眼前来，我开心的要跳起来。我说雪，我姓黄，名叫东顺，小名阿天，你回忆下是否有过这么个人。 呀，她用手指指着我，你真的是阿天，真的是你！ 我就是当年的阿天，她也是那年的小雪，等过了十二年，终于重逢在深圳。 小雪说，自从你那天离开，我就开始独立生活，独自照看着那片月季花地，看护着它们，花开花射，总盼着有一天你会回去，但始终没有看到。多少个思念的日子，仍然没有你的音信，后来也就搬离了故乡，去了同样陌生的城市。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本以为时间会抹去记忆，然而童年生活是那么的顽固，总是在不经意间回放过去的美好。天哥，你走了，带走了我生活的许多喜乐，有时候不让自己去想，却又会想起月季花下的盟誓，那一年，你说有一天你会背着我走过那高山。因此我等着，等那一天你的肩膀结实了，背我过高山，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去海边听潮起潮落。 高中毕业了，本想着上大学的，但为了能离你近一点，也就来了广州，在爸爸身边工作。打听了好多好多的同乡，他们都说不知道你们家在哪里，我本满怀欣喜，最终还是失落了。我以为你早已将我遗望，不会再想起那个喜欢你背的女孩，不会再记下月季花下的誓言。 爸爸叫我忘记你，他知道我对你有很大的期待，我也觉得我是他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女儿，他希望我能快快乐乐。但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招唤，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深圳。滚滚红尘，每一次期待与你不期而遇，每一次又不得不从梦境中走出来，唯一的就是努力的工作，把其它的一切都遗忘，不再去想你！足足寻找了一年，你终于来了，这是我多少年的盼望…… 我的哭早已落了下来，小雪，当初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找不着你，你看，十多年以来，我一直戴着你送的桃核，我答应你背你走出大山，失约了是我的错，那么可不可以从今天起再给我一起机会。 …… …… …… 故事结束了，细水长流，说不定还能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