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是谁,忘记了我们又是在哪里,我们好像越走越远,却走进了平淡、真实的生活。
火车在枯瑟的草原上穿行。
夜色正浓。
我瑟缩在边宁的大衣里,脸靠在车窗上,想通过那一点点缝隙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车厢像一个密封的大罐子。厕所味,人们身上的汗臭味,温水泡出的方便面味以及廉价的烧鸡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已没有睡意。
边宁沉沉地进入梦乡。我第一次敢这样近的以审视的温柔的目光长久地看他,而大脑里一片空白。
整个冬天似乎都从那窗的一丝缝隙中涌了进来。我把大衣轻轻地披在边宁身上。任自己瑟瑟发抖。
而家乡正如我希望的那样渐行渐近了。
火车终于停在了我熟悉的那个小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在结束时却没有我所预料的那种欣喜。边宁替我买了回家的汽车票。坐在汽车里,我第一次觉得家乡的冬天竟这样寒冷,冷得我直想哭。
边宁微笑着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走了。说好了,我假期给他打电话。
终于到家了,母亲在村口的小站台上接我,她又瘦了。我的脚像踩着棉花,头晕晕的,靠在母亲的肩上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母亲说城里的大学生怎么还这样受苦,人瘦得没样了。我没有否认,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母亲端来热乎乎的面条,而我所有的感觉却还在火车上,在冷寂里发抖。
突然对母亲说家里装个电话吧!
母亲一惊。
风吹榆树发出的大大的声响让我觉得家乡的冬天更冷。我瑟缩在屋内的一角,漫无目的地翻看小说,不知道漫长的冬天该如何度过。而小说里的爱情故事太过于浪漫缥缈。
母亲一天下来津津乐道的锅碗瓢盆四重奏让我感到现实生活是多么的单调。
冬天究竟怎样度过。
爱是一个深层的烦恼。
父亲这几天特忙,到处打听着绿豆的价格。母亲说:“要是绿豆有去年的价格,你们姐俩的学费就没问题了。”我觉得母亲的眼光就是农民的眼光,今天的日子也是昨天那样的日子。我说:“爸,卖了算了,中国入世了,粮食的价格不会再像往年那样高了。”父亲说:“就这是值钱的东西,政策怎么变也得给农民一条活路。”叔叔从镇里回来,说绿豆每市斤涨价二分。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老天爷会保佑农民的。”
我认为涨两毛还差不多,父亲种绿豆卖钱供我读书的确不容易。绿豆越来越不值钱,而我的学费越来越贵。
我看我的小说,不分昼夜,甚至不梳头不洗脸毫无走出家门的意思。母亲说:“夏天你舅你姑来,埋怨你考上大学也没去看看,给你准备的学费也没给,你寒假……”我明白母亲的意思,我也了解母亲的苦处,可我不想做一个乞讨者,我有我所谓的一个大学生的自尊,谁不知道谁的日子,爱给不给,干嘛那么虚伪。酷一把算了。
我一句话也不说,算是我的反抗。
母亲“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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