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黛玉只因那夜晴雯不开门一事,错疑在宝玉身上。至次日,可巧遇见饯花之期,内心正是一腔无明正未发泄,现又勾起伤春愁思,因把些残花落瓣去掩埋,不由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便随口吟了几句: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满枝繁花,簇拥为伴,一枕相思,虚情寡意,竟夕泪涟。风过,花儿随着匝杂思绪满空飞舞,终零落一地,消褪了鲜红之颜,散去了芳香之息。回首顾盼,谁等,将之惜怜?泪夺眶,意流心破碎。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台榭前,浮游有情,系蛛丝,缠绵软柔,不住舞飘。柳絮纷飞,轻沾一处,依依挨附,便是那锦绣帘门。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香闺阁楼,多情少女惜晚春,惆怅萦心怀,如何排遣?手持葬花锄,踏走绣花帘,怎忍心践踏着落花走来又走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杨柳带愁,桃花含恨。榆柳不芳不艳,却繁茂无比。那芬丽桃李,凋零不堪,伤不平,感抑郁,又添一丝愁。唉,哪里还管得了桃李之花的飘落纷飞!至少,次年皆可重绽魅力,而明年的闺阁,还能有我的身影吗?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阳春三月,燕巢甫筑毕,花香飘外户。梁间燕子太无情!弃香巢,又迁徙。来年花绽放之时,即使啄巢,却人去梁空,燕巢尽倾落。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三百六十日,寒风如刀,严霜似剑,严酷逼迫着花儿。它虽明媚鲜艳,却也娇嫩羸弱,能耐几时?有朝一日,悉数漂泊零落,我又如何将之觅寻?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失魂落魄地在园中徘徊,任雨滴打湿头发。想那花开之时,显而易见;凋落之际,却也无法找寻,可真百般折煞我也,蹲坐台阶,伤坏了我这个葬花之人啊!泪洒空枝,惊现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不觉已黄昏,杜鹃止啼不语,负橱还闺,掩重门,闭窗橱。一盏油灯,青荧映壁墙。脱衣卧床,冰冷雨滴敲寒窗。一床被褥,久久不曾暖和。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多次责怪于我,为何倍加心伤,罢了,其实,只因爱怜春光,但又嗔怪春光啊!忽来急去,到也无语,离也缄默,以致我无从闻听。昨夜庭院闻悲歌,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不知是那花魂,抑或鸟魄?在尽情愁语伤怀。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自由幸福不可得,花儿的魂,鸟儿的魄魄总是难以留驻,鸟儿自是三缄其口,花儿也是娇羞不语。企盼我的胁下也能生长出一双坚实的羽翼,随着清风,伴着落花,飘飞到邈远天际的尽头,寻找那芳香的土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可否用锦缎囊袋,捡拾起那瓣瓣落花的清遗艳骨。一抔净土,两捧干泥,来埋掩这绝代风流。繁华似锦,洁净的品质,不忍它陷落到污浊肮脏的水渠和泥沟里,就让其回归原有的洁净吧。且收拾起桃李魂,自作香坟葬落英。一座愁城,风过处,落红成阵,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一番落花,今天你不幸死去,我可以来收敛埋葬,埋葬我的怎知是谁?你看,春光逝去,花儿渐渐凋落之时,便是美丽少女衰老死去的之时啊!待到有一天,春已尽,少女衰,花谢人逝,无从得知。一寸芳心谁共鸣,七条琴弦谁知音?
一曲葬花,道出了黛玉对自己的爱惜与对现实的无奈,以葬花自慰,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头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这些也反映出它的思想价值之所在。字字装满愁苦,诉说着红颜薄命的悲惨。叫人欲哭无泪,怆然揪心。
一曲葬花,在那清词里惹了谁的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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