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感情加油
为爱情疗伤

永恒的矢车菊

  永恒的矢车菊
  
  爱丽丝转过头来对丹说,hello,stranger.她笑,简单,干净。像个寓言。
  
  苏西说,她一直喜欢《closer》开篇的这个画面,眼神、语言安静自然,一切顺理成章,完成一个开始,有时想起来,会一遍一遍地看,看着看着就神惘了,好像自己走在纽约街头,有一双詹姆斯·麦卡沃伊那样深情而沉默的眼睛在和她聚焦,她这样说着,美美地傻笑。
  
  她说这让她想起第一眼的爱情,如果没有肖尔,她也不会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爱。分开之后,还总会梦到,雪天,他打着伞走在她的前面,然后,突然回头,看到狼狈的她,穿着宽大的苏格兰开司米,头上积着雪,迷蒙地看着前方,一副傻丫头的样子。他微笑,眼睛笑成弯弯的样子,然后走过来……然后,她听到了雪融化的声音,轻轻切切的温暖……
  
  苏西说,已经两年了,还是老样子,闭上眼睛,就翻开过去,像在读故事,是撕碎的故事,像地壳内部的硅铝层,是不连续的,灼热的,荒芜的耸动。她说,如果苏小小有子嗣的话,那她肯定是苏小小的后代,她常说,要去那西冷桥畔看那千年不败的芳魂。说着,真就去了,她琅琅当当地走至西桥,到桥心停住,观乎四周,人竟稀得凉薄,一切安安静静的,连那水面的波光涟漪都似停驻,像欠进画里,看着就有些凄惶,突然,又听着风里迂回着什么声音,听着听着,随声而去,看到一白衣女子,飘然静驻,体态不凡,走近了,仍不动声色,似一树凝玉。苏西咳了两声,欲要上前跟她说话,她转过头来,面无神色,只对着苏西说:“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苏西听着这句心中泛起一阵苍茫,不是《同心歌》竟是这句,自叹了一声,转神过来,端详这面容又万般熟悉,不禁摸自己的脸,忽的倒抽一口气,惊得一个趔介就滑进湖里,她呼喊着,喊着喊着,就把自己喊醒了,一身的冷汗,竟然在地毯上扑腾了半天。坐起来,缓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突然地,又觉得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她家,这是哪儿?怎么身上穿着男人的睡衣,她使劲地猛敲自己的头,想不起来,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耳朵里嗡嗡的回响。她起身走出来。是个简单的复式,好大,空洞的大,淡黄的木质地板,白墙,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设,空气中夹着浮尘和石灰生涩而干燥的细微气息。她轻轻地走上铁板梯,脚底的摩擦和铁质的闷响瞬间过滤掉了一切的静寂。二楼有三个房间,最显眼的就是最左边的一间,门口是各种款式的男士休闲鞋一字排开,房门留着细微的缝隙,她没有敲门,轻推了一下,看没有人便走了进去,房间有点日式,厚厚的双人床垫,几乎覆盖整个房间,床上散着胡乱叠起的被子,电脑,书——萨缪尔森,普雷斯科特,维特根斯坦。她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抬头突然看到墙上的一幅临摹,是雷诺瓦的《小艾琳》,她靠近它,凌空抚着她的脸,似乎嗅到一种熟稔的气息…….
  
  后来,苏西说,她回家才接到高菲的电话,高菲说,她在上海出差,没办法接她,李斯也不在,于是就叫她一个哥们去接了她。高菲说,你好好的,别胡闹,有什么事,等我回去的。然后匆匆的就挂了电话。苏西休了两天假,又连上了周末,这样她就有了四天的假期,她美美地躺在地毯上,吐着烟圈。打开电脑查看备忘,发现1月6号是肖尔的生日,今天是1月7号,才猛然想起来,她昨晚应该是去了COCO。估计又是喝了太多的Vodka,就不省人事了。正想着,一条信息进来:你好,我是佐杰,好些了吗,你喝了太多的酒,好好休息,多喝些糖水。苏西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像她走的好好的,横空杀出个程咬金,她歪歪头,一个冷笑,回复了过去,谢谢,你是?说也奇怪,苏西说,她本来就是别人眼里有着奇特病变的症候群,没想到,竟然会有比她更猛的。他电话打过来,像熟识的人,很随意地就侃侃而谈。他一口普通话带着点广东腔,让苏西想起她见过的南方小男人,矮矮瘦瘦,带着金丝边框,揶揄做作的样子,就一阵阵的作呕,终于忍不住,说,对不起,我内急,就冷丁地挂了电话。
  
  苏西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这是好长时间之前就有的感受。她说,自从离开肖尔以后,自己好像就免疫了,像生育后的妇女做了绝育手术,关上了一道门,就再也很难打开了一样。她说,身边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像水草,浮游在身边,她看不出他们的特点,有时甚至觉得碍眼。
  
  高菲说,佐杰是个不错的人,人大金融系毕业,家父在家有些矿藏企业,也很是富足。但他却不甘于留守,枉自跑了出来,现在做金融投资,也算小有成就。他们是在一次营销课上认识,下课后,他载了她一程,两人聊了起来,后来一起做了个营销项目,便搭上了。现在是挺铁的哥们。苏西懒懒的听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梦到她匆匆地跑去上古代文学史,半路被肖尔截住,他拉她到学校超市,买了三明治和牛奶,塞到她手里,然后拍拍她的头说,乖,去吧。她笑嘻嘻抱住肖尔的腰,他的大衣还浸着冷空气的气息,她深吸一口,觉得好暖…….
  
  佐杰说,苏西,我们在十里堡这边打高球,要不要一起。
  
  苏西想,假如今天心情不好,可能会去,不过不巧,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不去。
  
  对不起,一会要去趟国图。
  
  是吗,那就去看一下尤金·奥凯利的《追逐日光》,我很喜欢开篇的那段话。
  
  后来,他给苏西打电话,让苏西把那个开篇读给他听。苏西拧拧鼻子说,对不起啊,我看了一眼,没有背下来。后来挂了电话,去翻那开篇,看到尤金的照片,总觉得,那老头在斜睨着笑她。
  
  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中了邪,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左右她的意志,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凭什么?她在想,可能是因为小艾琳,她最喜欢小艾琳。那个房间最让她有些感动的,就是《小艾琳》。
  
  接着,就是那天晚上,苏西几乎是被骗去的,高菲说,几个朋友一起聚聚,一定要来。
  
  她打车到蓝岛,一个身影恍惚向她走近,白T恤,豹纹裤,很嘻哈的感觉,走近了,是一张绽放的脸,像月光下熟透的太阳花,他说,苏西,我是佐杰,等了很久吧。她看清他的脸,俊朗得分外分明,脸部线条清澈锐利,眼光灵犀又锋芒无数,简直像极了车田正美笔下的米罗,不过那满脸的笑又一下子落于俗套,但稍有心得的人便会一眼望穿秋色,洞悉那佯装背后的原本。沉了片刻,苏西才想起来问,菲菲呢?他说,我们先上去吧,上去说。他们进了富侨,餐厅几乎没有人,苏西说,他们呢。他说,高菲本来说是要一起的,可是和她男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她叫我告诉你。这个死丫头竟敢给我设局,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恨恨地咬咬牙。又抬头冲他堆个笑。佐杰说,我们吃什么。苏西说,随便。他于是点了两份西冷牛排,一瓶干红,焦糖玛奇朵,还有提拉米苏。苏西很诧异,这个男人,冥冥中就神然地了解她的喜好。他们聊天,海天海地地聊,但也总不会出离某些契合,从叔本华到维特根斯坦,从多利·帕顿到马修连恩,从埃及法老图坦哈蒙墓门到圣女加大利纳。他说,人脑神经内的连接数目比宇宙的原子还要多,他说,血腥玛丽不只是一杯酒还是一个女王的名字,他说,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听小野丽莎的音乐会,你应该很喜欢……她看着他,一个外表幼稚,内在深刻的男人,又懂得生活,在世事面前度量均衡,收放自如,她开始觉察,他是卧于洞穴中的奇特水草,这无疑是一种诱惑,但要达到他,需要信心和勇气。苏西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作梗,自己给自己一个轻蔑的笑,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们走出富侨,他拉她过马路,倔强地像个孩子,他们打了车,她昏昏地睡在车子里,暖暖的,觉得像她的床,梦里,蒙蒙地有个声音说,乖,别睡啊,我们一会就到家了,她觉得手心暖暖的,暖的发热,在出汗…….
  
  车子到雍和宫,佐杰说,我送你。苏西说,不用。她晃晃地出来,然后,车子渐行渐远,他从车窗探出头来,惶惶得看着她,做个电话的手势,苏西—电话—-渐渐地,他消失在夜色里,灯光像那晚的月亮,蒙着银霜,融作雾气,苏西觉得自己变成了玻璃人,眼前这脆弱的光可以穿过她的身体,透出光来,然后,体内瞬间充斥出火热的银核,她听到一种慌张而急速的声音。
  
  苏西说,某种可能性可能要萌生,但是我要扼杀它。李宗宪说,人一生会有三次真爱。可是,我不信,我只有一次,这唯一的一次给了肖尔,所以不会再有。人的一生精力有限,即便再爱,也不会如此用心用力,因为太累,应该静心保全自己,才是上策。不是我悲观,而是,真正用心的人,你不会有幸遇到太多。有的爱狡黠得像变色龙,一旦你被猎到,它会立即变作另一个颜色,到时,你已被吞下,绝地重生,会很难。
  
  不出意料的是,佐杰的确是个狡猾的角色,功力不浅,且招式独特。苏西觉得,她有点招架不住,毕竟在这位“前辈”面前,她还是根嫩草。他会在苏西想到他的时候悄然隐退,又会在苏西忘记他的时候突然横在面前。他会体贴地把菜夹进她的碗里抑或送进她的嘴里,他会把苏西吃剩的烤布丁拿过来一口一口吃下去,且吃得香甜干脆。然后,在苏西觉得空洞的几天里,他决然不见踪影,跑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又半夜一个电话打过来,问,苏西,有没有想我?
  
  突然有一天,苏西头角峥嵘,她痛喊一声,使劲地把汤匙摔在地上,刺耳的响声打碎了看似温馨的画面。高菲说,苏西,佐杰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不能保证他的感情也很好。你怎么才想起来讲这种话,我走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让这种不干不净的人来打破我,高菲,这就是你对我的关心吗?苏西张大眼睛,牙关紧咬,一副沉痛的表情,歇斯底里地喊叫。可是,苏西,你该明白,他愚蠢也好,肮脏也罢,他至少让你走出了肖尔的世界,那个死去的世界,他让你明白,你苏西还可以爱,你的爱还没有老掉,死掉!高菲落落地摔门而去,苏西呆坐在椅子上,好久好久。
  
  那一夜,她几乎没睡,她想要把一盒的海米拉都吃光,可是,无用。海米拉救不了她,她只有自救。
  
  她想明白了高菲的话,或许佐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对她是有益的,也算是以毒攻毒的复健良药,可是,这场防御战还是要打的,她承认自己心虚,就是因为心虚所以才要重兵防御,步步为营。
  
  那天晚上,佐杰又把苏西从COCO掳走了,他眼神烈烈地,透着酒气,异样的灼热。苏西说,停车,喝了那么多,还开车,请你珍惜生命,你的和别人的。他像往常一样,闻到火药味就沉默片刻,然后,他说,苏西,我见到你第一面,你的样子比我现在要严重的多,你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你大喊着长青岛紫贝壳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的伤,你伏在我的肩头,在叫一个名字,一遍一遍,不停不停,我几近煽你一个耳光。后来你挣开我,伏着脸哭起来,你坐在地上,肩头一耸一耸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跟我玩捉迷藏不小心跌倒在地摔破膝盖的邻家小女孩。我心疼地抱着你,你哭得更厉害,哭到失声,我把你抱到车上,你才昏昏睡去。你安静的样子,让我感觉很熟悉,恬淡温暖得让我幸福,后来,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你安静的时候……是小艾琳……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去爱小艾琳,我身边有一个女人,一个我不爱却不得不去守护的女人,因为她的父亲我接触到了很多上流,我的事业才有了如今的攀升,走到今天,一切已经没有办法,难以回转……
  
  他说,当我找不到自己的时候我就会喝酒,酒能忘忧,喝一杯酒就忘掉一个过程。喝酒喝得多了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忘性越来越好,记性越来越差。这是一件好事。我情愿以往的一切统统忘却,只留现在。事实上,很多东西我真的忘了。需要人言、声光、信笺甚至其他强制性的提醒才能想得起来。如果没有提醒,有些事我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哪怕是那些当时觉得喜形于色或者痛彻心扉的,它们灰飞湮灭啊,它们滚得无影无踪。我想作一男人。傍河而居,荡水行舟,捕鱼喂马。只喝一种酒,只爱一个女人。我说的是一辈子。
  
  那天晚上苏西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听着他一直讲一直讲,讲到无力。他望着他的侧脸,月光下勾勒出的明澈睿智的轮廓,他的眼睛浸在粘稠的丝丝点点的血色里,挣扎出一种真实,一种亮烈,一次出逃。
  
  他转过脸,她看着他的眼睛,看到那西冷桥畔的汪汪湖水,然后,在那湖水里,她看到了平静而动荡的自己。
  
  那是苏西见他的最后一面,其实只差一个转身的距离便可以不再遥远,可是她却甩甩手丢了这个男人。她说,其实,爱有两种,得到的和得不到的,得到的不一定美,而得不到的不一定不美,往往有好多时候,美就扭曲在人性狭隘的占有欲上,爱了,醒悟了,冰封了,换个步调继续走,又有什么不好?
  
  佛曰,人有三毒,嗔,贪,痴。每个人都会纠其一种置自己于死地,我差一点就死掉了,活过来,才想明白,其实矢车菊也可以永远插在达利的水晶瓶里,它会沉静、柔软地溶放在生命里,那抹幽幽的蓝,不散淡,不褪却,只需你诚笃地坚信它,那么,它的花期将会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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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名称:《永恒的矢车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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