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瘦的忧伤

那些花瓣儿

北方的天总是温暖的很晚。
道路两旁的三月丁香，总是到四月末五月初才开始呈现出热闹绚烂的花朵。五月中旬或者稍晚一些时候，就已经落尽残红。这是美妙而略带残忍的时刻。花瓣纷纷扬扬，带着艳丽的红，沧桑的粉。男孩和女孩手牵着手置身其间，在溢满了香的空气里恣意成永恒的风景。
女孩：“会象丁香一样永远陪伴我吗？”
男孩涨红了脸，点点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女孩故意追问男孩：“可是，丁香的花虽然绚烂，却很短暂。”
男孩楞了一下又笑道：“有生之年，给你如丁香花般绚烂的快乐！”
女孩欣然，深深投入男孩的怀中。
恋爱的日子，女孩是快乐的。在丁香花开的季节，男孩总要收集很多花瓣，制成各种各样的标本送给女孩。细心的女孩把那些成为标本的干枯了的花瓣精心收藏起来。每一片都是男孩对女孩一缕无言的爱，温馨的情。
在第三个丁香花开的季节，男孩因为意外，去了遥远的天国。丁香花瓣的标本似乎也随着他离开了女孩。
每一年丁香花飘落的季节，女孩都会去和男孩第一次见面的丁香树下，烧掉一些干枯的丁香花瓣。在所有丁香花瓣烧完的那一天傍晚，女孩把满怀的痴情与落花凝于最后一舞。
在寂寞的独舞与繁华的落花中，女孩明了：失了芬芳，少了颜色的落花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无怨无悔地化做春泥，呵护来年的娇艳。一捧花瓣洒落，带着微笑，和永恒的清淡的香，让人感到淡淡的忧伤，却没有绝望。

相濡以沫

认识男人的时候女人22岁。曾经的一段情感让女人有了一颗淡然的心。在和男人相处的时候，便多了一份淡定，少了些许浪漫。因着这份淡定，男人深深地爱上了女人。
男人热切地望着女人：“和我一起过日子，行吗？”
女人抬起头，眼中有泪光闪过：“我有时会不开心，会流泪。”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自信满满：“　有生之年，不惹你流一滴泪。”
女人紧了紧被握着的手，一滴清泪坠落在相握的手上。
十六年过去了。每当女人无缘无故流泪的时候，男人都默默地温柔地把女人拥在怀里，轻轻地为女人拭泪。每次都温言软语劝慰着：“别哭，没事儿。”男人身体不好，女人因着这样的被爱，放弃许多世俗的名利，尽心尽力地侍侯着男人，从没抱怨。
傍晚。时常，男人和女人手挽着手在黄昏中散步。落日的余辉如丝般洒在他们挽着的手上。“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是家”，这样惆怅的句子，因这牵着的手也变得动情起来。

曾经读过这样一段故事。有两个学者，其中一位要为后世留下一个可以涵盖宇宙万物的图腾；另一个学者要为后世留下一句人人闻之落泪的话。一天，他们路过一条干裂的河床，发现了首尾相衔的一对枯鱼。
“他们一定是相依为命的夫妻。”一位学者说。
“他们也许是肝胆相照的挚友。”另一位学者说。
“但是他们真正地生死不渝，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拆散他们，哪怕是死亡。”两位学者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惊雷骤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被雨水润泽的两条鱼又恢复了当初的丰满与柔韧，唯一没有恢复的是，生命。
后来两位学者各自为后世留下一样东西——一条首尾衔接的鱼组成的太极图，还有一句“相濡以沫”的成语。
这个故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对我有很深刻的影响。我固执地认为：世间所有的真情在面临考验时都应该是这样一种“相濡以沫”。悲情。却美。

时间的深处

众多的《小桥流水》中能带我走回来路的是古琴演绎的版本。那是一种一见如故的迷恋。古色古香的弦乐悠远而缠绵，几个音符就串成一幅画面：小路尽头，梨花树下，香车上，珠帘轻挑，风韵有情。慢挑急捻，有马蹄轻扬。于是，一条路等到了一个人。
仍然孤独。
弦乐在如泣如诉，人已经走进了时间的深处。昨日重现，是留恋，也是告别，哀婉渐渐冲淡了，留下亘古苍凉。小路还是那条写满相思的小路，路上的落花还是树上的梨花。只是香车已远，爱已如画。
这一场风花雪月，都凝聚在这一首曲子中。
曲音悠扬。
毕竟也没有走多远。在如水的岁月中，这首普通却别致的曲子在细瘦的忧伤中演绎着恒久的怀念。
在很多个夜晚，以为已经走得很远。当那些音符跳跃成一个遥远的格调时，古曲的风情霎时就变得透明而纯粹。如一层无尘的玻璃，清晰而隔绝。
琴音如诉，苍远、繁华、寂寞。悠悠地奏出真诚的悲喜，扣人心弦，为之歌泣。
一些深刻而稀薄的印象，失于来路。
正是：关山次第，人在离别。深，却是爱永远的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