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背叛自己。
对自己说不再熬夜的第二个傍晚便能简单抹消。更多说喜爱便喜爱,说不喜爱便放手的事例堆垒成过往。而岁月无法用背叛来处理。我们背叛不了岁月,唯有避开视线,避让碰触的记忆和手,想将它们强行埋葬却畏惧。
我们的青春里,永远不缺少自怜自哀,不缺少过度的骄傲,不缺少一次又一次卑微的行经,于是最终怀以畏惧的心,单方面离场。杜绝一切能够回想的契机。将早年的信件夹在绝不翻阅的词典里。
我把信件夹在词典里,平放在桌面的时候,厚度发生可见的变化,拱出弧线,仿佛刚刚吃饱。
小孩子,每天都要创造新的糖果,却不都是甜的。大部分是酸,是苦。像是要自讨苦吃。
世界的一半在醒来后持续颓废的真实。
自行车织过马路的空间,巴士气急败坏。圆珠笔用来书写发生于公元前的重大变革。卖水果的小贩拖住人说“那就卖给你,算我倒霉”。阳光照不进的死角里,有只母猫正在难产,她紧紧眯着眼,下身偶尔抽搐。
另一半却还有永世的传奇。
我的梦里无需考辩真假。真和假都无法定义它。它们在画卷里繁衍,从最初一个小小的墨点变作完整的故事。睡在河谷里的麒麟,或是性格暴躁的饕餮,踏下无声无息的松软脚印,鼻息里撞出动物的腥味。随后,车前子铺路,风信子出声,巨大的海,开出了纯蓝色花瓣。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最好的蓝。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如此清晰地看见它。
这些非常隐私的事没法子跟人聊,全都机密般地关在心底。乘着黑暗,它们反而更加蓬蓬勃勃。于是时光渐潮,靠南的墙上爬上了它们的青苔印。大片大片湿润的暗绿色,提醒着总有什么不可见阳光。不可去见阳光。
所以我从没跟朋友聊过这些东西。
秘密一旦公开,就变成不偏不倚的笑话。身体里养着这么一个小怪物,出去见人,怕它的爪子伤了无辜群众。
不知怎么我就是很容易想到海。
当天走到尽头,地没入洪荒,还有一面海,变做最后的我归还你东西盒子里夹杂的卡片,盛下所有传奇。
传奇。
我是个在心里养着麒麟和饕餮,盛下满世界海水的人,以及两手空空。
这些都是真的。
只不过,眼下是仅在一年前用短信问候过的朋友。在哪里。
其实不是不知道。她们去了国外留学,已经恋爱结婚,或者在市区某个公司上班,实习得不错后便被顺利留了下来。
“哪里”不是这个意思。
可现在依然有可以互开玩笑的人,了解彼此的脾性,有能够从口中听到“加油”的温暖的关系,有能一起去吃大餐和把短信箱占满的对象,所以,眼下依然有,依然有此刻的朋友。
他们把曾经的替代。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永恒的美好的,如同所有诗篇里歌颂的那样的友情。一定会有。长日伴随左右,不受时空约束,琉璃华彩的恒久的友情。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永恒的,不那么永恒的,只在某个阶段熠熠的友情。
就像这个世界上有种名叫荧光粉的物质。它将之前吸收的光在随后缓慢释放,并且终有释放完的一天。当最后的一刻,从它体内映出的光束由强至弱,最后稀薄,追随而至的是完整而沉默的黑暗。先前用荧光书写的路标地名全都隐没,那么,这个时候,对于很古老很古老的一句话里说的意思,现在能明白了吗。那句话说,“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明白了吗。
TheEnd.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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