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热恋中的小蚂蚁,一只住在小岛的南端,一只住在小岛的北部,他们每次约会,都要穿越湍急的溪流、巍然的山头。他在芭蕉叶上惊心动魄地漂流过,她在龙卷风里花容失色地挣扎过,只为一场温暖的遇见,吃再多的苦,都在彼此以触须拥抱的刹那间兑现成无边的幸福。他说,我的肩膀是你这一辈子的岸。她说,朱颜褪去春衫尽,心还会在此地为你守候。
他们属于两个世代仇视的蚂蚁部落,能偷偷相约,却无法长相厮守。但,爱是苦难打磨的一颗珍珠。他果然不再对其他蚂蚁的眉眼动心,她也果然把思念一个人当成了每日的功课。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一场预料之中的海啸让所有的蚂蚁开始从绝望到疯狂,他们都在告别,因为谁也无法把家搬到海洋外的陆地——除非做一只会飞的蚂蚁。但蚂蚁又怎会长出蝴蝶的羽翼呢?他们也伤心地拥抱在一起,不为灾难,只为爱情才刚启程,沿路的风景才次第开启,像两个抬眼看到烟花的孩子,刚一微笑,花火就阑珊。
面对死亡,谁都心有不甘,他们疯狂地约会、流泪、拥抱,原本一个月的来回在他们飞速爬行的决心里渐次缩短。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会走了;有一天,他发觉自己能奔跑了……他们带着奇迹的秘密继续为爱而“爬行”着,他们谁都没有说破那个希望,为爱的约会渐渐成为一场场希望的演习。那一天,洪水滔天,所有的蚂蚁都在挣扎,只有他们手拉手飞奔——直到他们发现,巨浪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云彩离他们越来越近……
等洪水退去,他们又回到了生存的土地。他们激动而幸福地抱在一起,都说是为劫后余生的爱情。谁都以为他们该快乐地把童话写到尾声,但当日子开始山清水秀地铺陈开来的时候,当他们简简单单就能拥抱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爱情已像打开的香水瓶:他开始抱怨她整天粘在身边,自己飞到哪儿就被跟踪到哪儿,而且罗罗嗦嗦地像蚂蚁婆婆,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蚂蚁,妩媚的、温柔的、安静的,为什么我当初选择了她呢;她也时时会想,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蚂蚁,英俊的、勇敢的、能干的,我为什么就要选择这么坏脾气的一只呢,连说话的热情都没有。要命的是,他们最后都会优越地总结:我可是一只不寻常的会飞的蚂蚁啊。于是他们开始互相嫌弃互相看不起。只是,他们偏偏都忘记了,他们是怎样才长出了飞翔的翅膀……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爱情能穿越宏大的沧桑抵达幸福,却穿越不了宁静的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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