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情

　　我有一个朋友，辉，10级广告班的，住在我隔壁的隔壁415寝室。辉有一个好朋友，在南昌，江西师范大学就读。最近，辉的朋友不太平静，因为他觉得在江西师范大学读书非内心实愿，打算退学，去北京大学当旁听生。辉知道情况后，很担心他，决定去南昌帮他解决一些问题。他的交通工具是单车，二手的。
　　
　　4月3号，清明节，雨纷纷。决定启程的辉，花50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从校出发。他的行李是一个备有四元钱、纸笔、打火机、打气筒、雨伞、补胎胶、若干压缩饼干、一瓶水、一本地图册的书包和一把打算送给朋友的木质日本武士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手机搁在415寝室的抽屉。当天上午，辉去了乾州探路，后来又折回校。自行车上不了高速，辉将自行车踩上319国道，他将车头瞄准了南昌江西师范大学的校门。查询得知，走高速，吉首至南昌最短路程783公里，走乡间小道和国道的路程是多少，你、我、他都不知道。
　　
　　天雨，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掌车，行至第一天接近傍晚，辉很遗憾地说，行程才20公里，当时身在一个不知名的村落。感觉肚子饿了，于是去村子里“化缘”。走观数户，寻找认为会帮助自己的人家。最终，在一座简陋的房子面前，他停了下来。辉朝着屋子喊：有人吗？门应声而开，出来一位村妇。村妇看他第一眼，被面前这个背上一个包，身后一把刀的年轻人吓住。辉礼貌地道明缘由及来意，主人总算明白，于是把他领进屋子。这个贫家妇女为辉做了一大碗油菜花拌饭，辉说，他吃得很香，因为太饿。饭后，妇人问：年轻人，你去哪？辉说，去常德。妇人大惊：你…你就骑这破车去？辉点头。我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去南昌？辉说，一来常德是我定的一个小目标，二来怕更加吓到她。妇人又问：身上的钱用完了？”辉说，我没带几块钱，我是21岁的男人了，我不会让自己饿死的。聊了一阵，辉辞别妇人再度启程。临行，妇人给辉装了一大口袋鸡蛋大小的碰柑，约三四十个。辉给这个帮助他的妇人深深鞠了个躬。
　　
　　走出村子，天色已暗，辉在野外一处大石头下面落脚，大石头上面生长了很多植物，可以蔽身。傍晚，雨后的山野，天冷风寒，辉决定生火。可是，找不到干柴火，因为连续几天的阴雨。生火失败，不能守在石头下吹风受寒。辉推上车继续赶路，此时的辉，身上潮润润的。路，越走越黑，终于伸手不见五指。行至峒河河谷时，天再次下雨。此时，身左是峒河，身右是高山，山、路、河三处，连成一色，黑色，纯黑色。路曲而不熟，为了不掉进峒河，辉辨着峒河的流水声推车前进。辉回忆这一处，笑道，那晚上没掉河里真幸运！推车一阵后，到达甘溪水电站。辉找到水电站的家属住宿房，在一堆放杂物的楼道下准备休息。他撑开雨伞挡住自己，靠墙蹲坐。由于一天行路疲惫，衣潮，地硬，在楼道下根本无法休息。不能睡，第二次休息失败，辉又继续赶路。晚上约11点，到达洗溪镇，辉找到一间网吧，问网管是否可以通宵，网管说可以。辉没钱通宵，趴着就睡。
　　
　　4月4号清晨，辉开始赶路。于中午，辉到达泸溪县城，比预计提前。当天没下雨，又行了一段路，快进入怀化，辉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金色一片的花海。不忍错过，驻足小憩，掏出纸笔，将眼前的景象以素描的形式定格在纸上。我看了辉的素描，很美。在4月4号当天继续前行的路上，“啪”的一声，车后胎出了问题，会很干脆，将自行车倒转，利索地卸下轮胎，才发现，内胎已经裂了一道四五公分的口子，已经不是书包里那几块补胎胶布所能摆平的。无奈之下，装好胎，推车前进。行了数里，到了一个村子，几经询问，一个老人告诉他，村子里没有补胎的地方，只有镇上有。继续推……这时推车的他，没别的特别，就是身外脏兮兮，身内腹空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要饭的式样。那段路，挺艰难的，到了镇上，找到一个补胎的摊位，问：师傅，换个内胎多少钱？”“十块。”师傅回答。彼时的辉，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个轮胎的40%。辉说，师傅，我没那么多钱。如果实在走不下去，就去做点活儿换几块钱……看着一身狼狈不堪的辉，师傅的心到底不是混凝土做的，于是，辉花3块钱换了一个自行车内胎。
　　
　　傍晚5点，辉又在一户人家吃了饭。主人家饭不多，还打算去邻家借点过来给辉吃，辉婉言拒绝了。“毕竟，让她留一陌生人单独在家，不好，虽然我没吃饱。”辉回答我为什么拒绝主人这一好意的问题。又是一户好心人家，辉辞别时，主人送给辉三个橘子，两个糍粑，一个苹果。橘子辉至今没舍得吃，现在留在了415寝室，他的纪念品。
　　
　　“在地图上，看着是一条十公里的路，实际上是一条九转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有三十九公里！这是我见过的最高最大最广的盘山公路！上山踩不动，推得够呛，抵达山顶时，看着山下的一切，很有成就感！又从另一个山头下山，那个坡，我抓紧两个刹车都很快，后来冲刺了，比跑跑卡丁车快！下山后，惊出一身冷汗！”辉脸上显出被欺骗了的无辜表情，因为十公里成了三十九公里，又兴奋，因为他用那辆除了铃铛不响之外哪里都响的破车征服了连绵的几座山头。这条盘山公路就在凉水井和马底驿之间。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茶庵铺，此时的辉体力严重不支，大腿开始出现抽筋现象，连脚趾头也开始钻心疼，臀部也磨出了很多血泡，唯一避免抽筋的方法就是踏上车一顿狂踩，这种方法却要消耗大量体力。“在通向茶庵铺的途中，最令我恐惧的是狗，狗特别喜欢欺负叫花子，像我那个样子，狗见了就不怀好意！”狗是辉那一路印象极为深刻的动物。辉还说，“那段路，完全是被狗逼着，撵着过去的。当时，有一只狗简直朝我扑过来的，两腿下压，脑袋上扬，就要跳到我身上咬我！我马上跳下单车！我立刻将车头对准它！我当时吓懵了，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那只狗，没有一点声音，疯狗似的！我就拿车头防着它……”
　　
　　4月5号，提炼的也就是这么多。
　　
　　4月6号，饿了一整天的辉，傍晚时候行到了常德鼎城区。在常德，辉有一个好朋友，是辉在常德唯一的一个熟人。辉早有计划，只要到达常德，即去“投靠”他。辉拿着剩余的一元钱去电话厅打电话给这个同学。“我已经到了常德。”辉说。“啊！什么？你这么快就到了？我现在不在学校啊，我在家呢！”电话那头蹦出这么句话，朋友惊诧震惊地回复。听到这个消息，辉感觉有点不巧。辉回忆说，他不在学校，就意味着我在典城区内又是真正孤身一人。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峰回路转，朋友说：“我给你再介绍我的一个朋友，你去找他，他会帮助你！他在湖南文理学院！”……交待一阵后，辉开始找湖南文理学院。一找，晚上十点多的辉找到湖南文理学院的西院，那里已经接近郊区。打个电话，却又得知，这个要找的人，不在西院，在东院！
　　
　　辉没有沮丧，又掉头找东院。路上，遇见一个妇女，她家正好在东院那边，辉和她聊天，妇女除了震惊就是震惊。后来，妇女的丈夫也过来了，他们一起推车走。她表示，如果辉找不到这个人，今晚愿意让辉去她家过夜。皇天不负有心人，辉还说在东院找到了那个同学。那个同学请会吃了饭，辉再次上演了猛虎出来饿狼扑食的饭剧。当那同学提出给辉找宾馆住宿时，辉表示不必这么破费，给我介绍间网吧就可以了。辉坚持己见，那同学就找了间熟悉的网吧，为辉开了台机子……
　　
　　事情的一个折点就在此！辉登陆了QQ，在上面看到了表姐的留言，表姐告诉他，家里面急得不得了！此时的辉，离校第四天。
　　
　　纳了闷了，怎么这么快家里面就知道了？学校那边没有理由会通知家里啊！因为这几天放假，才开学一天的。辉表示很不解。辉回复，他告诉表姐，他现在很好，不要担心。
　　
　　为什么会这么快家里就知道了呢？同学“告密”？自己行动被千里眼看到了？辉不明白。直到后来，辉才晓得，一切都是他外公的一个梦所牵起。
　　
　　原来，4月2号晚上，辉的外公做了一个关于辉的梦，梦到辉出事了，情况很严重……辉的外公梦中惊醒，第二天一大早，外公就打电话给辉，可是没人听电话……接着打，还是没人听，继续打，依旧没人听，再继续……4月3号，一天下来，外公的电话不断，可是全是断！4月4号，辉的手机依旧没人听。直到后来，电话响起时，辉的室友发现了，接了电话，告诉电话那头焦急的辉的家属，会已经失踪两天！就这样，辉离校的秘密，被外公的一个梦抓破。
　　
　　4月7号的辉，在窜到了汉寿县。也搞不清自己是离常德近还是离益阳近了，辉索性一顿狂飙跑到了益阳，因为此时的辉无路可选，只能掉头回家，家里说，因为他失踪的事情，外公外婆已经急得住进了医院。他不能不孝，只能回去。而在常德，除了那个请吃的不熟的朋友，没人可以帮助他，但在益阳的城市学院，他有两个复读班的好朋友。辉找到了他们，吃了饭，换了一身行装，借钱买了部手机，买了张临时车票。“不是因为愚蠢或者不理性，相信是未来的我在召唤我自己，同时也是你，不是叫朋友，也不是叫兄弟，是孪生的你。要在走过千山万水之后才会明白，或许又永远不明白，行万里路的意义。但是我会出发，不要去想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这是我在辉的空间找到的话。对于这次行动，有人说他说神经，有人说他是猛士，有人说他好牛叉，有人说他好冲动，有人说他给了我们震撼！不管我们怎么看，这个最深刻的意义，只有他自己最懂！然而，当即将踏上回吉首的火车，他早在若干天刻在骨头里的所有意义全部不可能实现。
　　
　　在火车站，辉看着西行的K9064，向着南昌的方向，跪下了！
　　
　　4月9号，辉回校，离校一个星期，骑着单车走了760多里。
　　
　　谈话结束的时候，我还是止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坐火车去？去了你想和他说什么？辉看着我，眼神很坚定，说：“我只想告诉他，用我的行动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选择了一条自己的路，无论遇到什么外界的艰难险阻都不要退缩，自己吃多少苦都不要怕，也不要后悔自己选择的路！我见到他，即使什么也不说，我也相信他能懂我的意思的，我相信！”
　　
　　辉回学校了，引起了轰动。而我，除了那份自然的震撼，还有强烈的感动。简简单单记下他路上的点滴，当成一纸行程记。我在想，假如有一天，我不想再人间学习，想去天堂深造，会不会有那么一个朋友，驱车千里来告诉我，小子，无论你搞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