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太忙,我断奶后就被母亲捆在床上;因为怕我到处乱跑。(那时侯拐买小孩的特猖獗)到两岁时,妈妈托邻居家的奶奶照顾我,每月付一定的抚养费。奶奶人不错,就是也喜欢捆我。记得有一次她把我捆在床上,我在床上爬来爬去,一不小心就翻了下来,绳子正好勒住了脖子,大腿正好落在床下的蚊香上,幸亏被奶奶及时发现,否则我活不到今天。如今,我依然记得那种撕心裂肺却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疼痛。
经过这件事,我再没去奶奶家,却被母亲托付给了外婆。那年我三岁。在外婆家住了一年,倒也相安无事。在这一年里,母亲来看过我两次,第一次我还依稀记得母亲的样子,所以见到她后很害羞地跑开了;到了第二次,当母亲站在我面前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陌生。我记得外婆讲的关于坏人的故事,于是担心她是不是要把我拐去卖掉,又不敢跑,只好木讷地站在母亲面前,捏着手里的泥团,呆呆地凝视着她的每一次微笑,无所适从。(这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至于我的害怕,我没有告诉她)
我终于被母亲拖回了自己身边,因为离开外婆的那个夜里,我没有停止哭泣。
四岁那年我进了幼儿园。幼儿园的孩子王是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一个极胖,一个极瘦。记得他们常常对我说“乡里娃哪来那么多要求!一边去。”后来,其他孩子也常这么对我说,再后来我和其中一个带头的男孩打了一架,把他打得满脸是伤,当然,我也伤得不轻。事过不久,那男孩的父母便闹到了幼儿园,他父亲见着我就是一计重重的耳光,然后把我推倒在地上。不知为何,那时的我完全无法顾及内心的恐惧,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冲到那男的面前,一计重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然而,毫无反应。之后我被那两个老太太拽进了房间,直到父亲和母亲赶来。
反锁的门被打开了,阳光径直射入我满含泪水的眸子,被折射得无比璀璨。我用希翼的目光注视着母亲,期待着她的一抱,然而,却换来了几计更为沉重的巴掌。我的恨一如眼眶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绵延不绝,直到深夜。那一夜我一直躺在母亲的怀里,我哭母亲也哭。哭得久了,母亲便说出了压于心中的无奈“儿啊……我也不想打你,可是……我不能不打啊……”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始终没有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我心中惟有委屈和愤怒。
上小学后,我再没和任何说话,我的生活如同死去一般,毫无色彩。我从未担心明天,仿佛早已知道生活会以如此方式前进,或者,根本不明白生活是什么;就像不明白母亲为何三番两次提着东西往班主任家里跑,那些东西多半是我想吃却一直没能吃到的。
上三年级后的某一个星期天,我陪父亲去卖水果。父亲推着三轮车,我坐在车上。突然城管的车队来了,父亲朝我大喊“抓紧!”与此同时父亲已经拉着车子朝小巷里跑。我坐忐忑不安地在车上,猛然感到车子一沉,随后开始倒退。等我回过头来,几个身穿制服的大汉已经死死的抓住了车尾。此时,父亲仍在拼命地抵抗着,他的脚已经开始打滑,身子与地面成45度角绷得直直的……
尽管,父亲那浑厚的呐喊声确实能够让人生畏,然而我已经意识到他输了!这辆车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我平静地从车上跳下来,对父亲喊道“爸!不争了,我们争不赢的!”父亲终于停了下来,带着一脸坦然的微笑搂我入怀,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家走去,朝母亲走去。
人世间纷纷扰扰,梦不能圆是常有的事;曾经几度悲欢几度离愁?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们所做的不过是花一时的痛苦来换取一个能够让灵魂安逸的归处。那么幸福也绝不是在绝望时或者痛苦时看到的那番景象,而是我们忍着痛维护的那些温暖;那片刻而又长久的柔情。就像母亲的怀抱,即使在她打你的时候,幸福也不会徘徊在你的左边或者右边,她的心里总有那么一抹柔情为你落着滚烫的泪,那才是事过境迁之后唯一能触摸到的真实;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我们躺在幸福里面,只是没感觉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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